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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百零一章 日落计划,新日运河

  第八百零一章 日落计划,新日运河 (第1/2页)
  
  皇帝下章内阁问策,但是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,白银受制于人这件事,不是一个新问题了。
  
  在万历二年的时候,户科给事中光懋,就上了一本奏疏,措辞极为严厉的批评了一条鞭法的推行。
  
  而他的奏疏得到了皇帝陛下的首肯,他反对一条鞭法的理由就是白银完全依靠外来流入,大明贫银,不能受制于人。(227章)
  
  现在光懋已经升转到了保定巡抚,正在积极积累资历,谋求进步,进入六部。
  
  十四年时间过去了,朝廷依旧无法解决这个问题。
  
  而当时光懋的意见是:哪里有白银,大明就要掌控哪里!
  
  他提出了灭倭的规划,把倭国灭掉,把倭国的白银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,就不会受制于人。
  
  如今,通过各种手段,大明基本掌控了倭国白银完全向大明流入,但大明发展日新月异,当时看起来完全足够的倭银,今日再看,完全不够用。
  
  这是个老问题,甚至是自嘉靖年间,桂萼第一次提出一条鞭法货币税的时候,就已经摆上了大明明公的案头。
  
  时光荏苒,近六十年过去了,这依旧是大明无法解决的问题。
  
  内阁没有回应,朱翊钧没有进一步的追问,他没有进一步为难臣子的打算了。
  
  如何让富饶银矿的白银流向大明,而不是泰西,确实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,需要从现象,到问题,剖析原因,找到解决之法。
  
  朱翊钧终于体会了一次,不如意十有八九,心情有点差,通和宫变得低气压了起来。
  
  “陛下,通惠河神仙楼,又跳了十七个人。”冯保将一份缇骑的塘报送到了皇帝的桌前,小声的说道,这几日,陛下心情非常糟糕。
  
  这十七条人命,是王谦做的孽,而且王谦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,搞得怨声载道。
  
  神仙楼在燕兴楼的对面,很多人都在神仙楼等燕兴楼的报价,然后做出决策来,有些人博的越大,就会定越高的房间,这样一来,一开窗就可以落地了。
  
  朱翊钧打开了塘报,看完之后,面色凝重的问道:“王谦要做什么?朕几次叫他到面前训诫,就该收着点手,怎么又弄出了人命官司!”
  
  “朕的确没有过多干涉的打算,但朕询问的意思,难道他不明白吗?做可以,把人逼跳楼是何故?”
  
  朱翊钧当然可以借给臣子们名声,为他们兜底,但圣眷不是这么消耗的。
  
  冯保赶忙说道:“陛下息怒,臣还是要为王御史说一句,这十七个人都是罪有应得。”
  
  “他花了多少银子,让你给他说话?”朱翊钧眉头一皱,王谦这银子能使鬼推磨,都把银子使到了宫里老祖宗这里,这得多少银子砸下去了?
  
  “臣罪该万死!”冯保听闻皇帝如此说,立刻吓得胆都颤了,用力的磕了一个头,这一下磕的很是响亮。
  
  陛下已经不是十岁的孩子了,是正在壮年的天子,陛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发起火来,有多可怕。
  
  “起来,这话还没说两句,就罪该万死,朕最烦这个,把话说清楚,你死不死,由不得你。”朱翊钧看着冯保直接认罪,连为自己辩白都不敢,知道自己发火,他是真的怕,那八成是没收银子。
  
  冯保了解朱翊钧,朱翊钧也了解冯保。
  
  冯保该拿的银子,一厘都不会少拿,皇庄那些个太监,加价卖国窖、卖各种奢靡之物,那孝敬都给了冯保。
  
  这十几年,少说有个几百万银之多了,但不该拿的银子,掉脑袋的银子,冯保不会拿。
  
  脑袋就该长在脖子上。
  
  冯保心里很清楚,内外勾结,必死无疑,恐怕陛下还要给他找出九族来杀了泄愤。
  
  张宏这个二祖宗,还等着上位呢。
  
  “说说情况。”朱翊钧将奏疏往前推了推说道。
  
  冯保俯首说道:“这十七条人命,就是罪有应得,陛下,臣真的不是给王谦说话,这十七个人,每个人的杠杆都是十倍以上,就是王谦不收割他们,他们离死也不远了。”
  
  “多少倍的杠杆?”朱翊钧一愣,惊讶的问道。
  
  冯保将奏疏里的几个人名,挨个点了过去说道:“最多的这位,在燕兴楼交易行投了近十万银,他本金只有七千银,剩下的全都是把妻儿老小祖产家宅抵给了钱庄,融来的钱。”
  
  “陛下,十几倍的杠杆啊,这燕兴楼那些个有价票证,稍微有点风吹草动,他就只能从神仙楼跳下去了。”
  
  “王御史不割他,也有的是人割他。”
  
  “但凡是上杠杆,低于130%的,王御史都不会动手,王御史也是为国朝办事,这些人甚至都不是投机客了,是彻头彻尾的赌徒了。”
  
  冯保还准备了账本,将这十七个人的账目挨个摆了出来,这里面杠杆是个黑话,意思很明确,其实就是负债率。
  
  借钱跑到燕兴楼购买有价证券,而且还借这么多,王谦不收,也有人收,若是赌徒赚得到钱,大明怕是立刻遍地赌徒了。
  
  王谦真的不是故意消费皇帝的名声,而是为了燕兴楼交易楼能走下去。
  
  “这账本哪来的?”朱翊钧有点好奇的问道:“这谁借了多钱,王谦是怎么知道的?还把人给定点拉爆了?”
  
  冯保解释道:“钱庄给王谦的,陛下,在京师放钱的,大部分都是晋商,王大公子要,没人敢不给。”
  
  “尤其是一些借很多钱跑到燕兴楼投机的,都会标红,连夜送到王次辅府上。”
  
  “而且这些账,也不是王御史一个人有,一些门槛极高的私人交易会,他们也有,只不过没有王御史知道的快。”
  
  连夜送帐,是王谦从亲爹王崇古、皇帝朱翊钧身上学到的,兵贵神速,越快优势越大。
  
  一鱼两吃,钱庄这头都是六折七折抵押,收不回来的钱,就会把这些抵押到钱庄的祖产祖宅收走;
  
  而燕兴楼那头,王谦把这些人拉爆,榨的银子,全都用于在收储黄金上了。
  
  拉爆,就是这些人连当月的利息都无法支付,把能借的都借了,只能选择走上不归路。
  
  这是赌徒,连投机客都不是,投机客不会搞这么高的杠杆。
  
  王谦在用自己的冷血无情,来阻止规训投资者们,不要拉那么高的杠杆,130%,就是安全线,再多点,那市场会展示出它的冷酷。
  
  王谦不动手,大把大把的人等着动手,钱庄的帐,又不是王谦一个人能拿到手。
  
  “朕错怪你了,一会儿去拿点药,敷一敷,看磕的那个包,你的演技呢?”朱翊钧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之后略有些歉意的说道:“以后不要动不动就罪该万死,把事情说清楚,朕不是那么喜怒无常。”
  
  “臣有罪。”冯保又是一个机灵,让皇帝开口认错,还让皇帝解释自己不是那么喜怒无常,这是臣子天大的罪过。
  
  “又来,去去去,敷药去。”朱翊钧略显无奈,摆了摆手,让冯保去敷一敷。
  
  冯保再俯首:“臣遵旨。”
  
  张宏目睹了全程,他觉得冯保是演的,把冯保送出御书房后,笑着说道:“冯大伴,真的是好演技。”
  
  冯保没好气的说道:“演个屁,你替我顶两天班好了!你试试!”
  
  “陛下这两天为了白银完全依赖外方流入,受制于人的事,心头憋着火,你近前伺候,你看看你磕不磕!保管你磕的比我还响!”
  
  “陛下脾气算是好的了,陛下心里有火,也是给自己置气,没有迁怒于咱们这些做奴婢臣子的,也没有照着路过的狗给两巴掌。”
  
  张宏想起了什么,也是打了个哆嗦,他这才知道冯保真的不是装的。
  
  陛下是真的心里有火,而且这股邪火很大,虽然不至于迁怒于人,但确实有点可怕了。
  
  冯保、张宏、李佑恭等大珰太监,说得好听是臣子,其实就是天子家奴。
  
  时间久了,他们自己都习惯了,陛下把他们当人看,他们也逐渐把自己当个人看了,可是在天生贵人眼里,奴婢真的是人吗?
  
  脾气不好的主儿,冯保和张宏都亲眼见过,而且不止见过一个两个,宫里的公主们、皇子们、宫里得宠的妃嫔们,还有皇帝,这些都是主子。
  
  这种不把人当人的宫内氛围,造成了宦官的心理扭曲。
  
  但陛下颇有成祖文皇帝之风,把宦官当人看,皇宫里宦官不敢说,但是通和宫里的宦官,绝对忠诚!
  
  陛下是社稷之主,陛下的一言一行,宫里的贵人们都看在眼里,陛下都不会过分苛责这些奴婢,贵人们自然不会了。
  
  将心比心,所以陛下移居通和宫后,通和宫里没出过任何问题,一次没有。
  
  皇帝选择了尊重、把人当人看,下人们给了皇帝安全,嘉靖年间的龙生八子,八条龙只剩下一条真龙这种诡异的事儿,自然不会发生了。
  
  只不过冯保和张宏都习惯了,不是冯保今天说起,张宏都忘了,这是万历朝才有的特殊情况。
  
  鱼不会感谢水,认为理所当然。
  
  冯保也是颇为感慨的说道:“先生说恩情,皇恩浩荡,这就是皇恩浩荡!”
  
  “你我共勉,要时刻提醒宫里的宦官,要记得这是恩情,忘恩负义,那不是沉井,而是要送解刳院做标本!”
  
  冯保其实也忘了,就是陛下这两天生闷气,冯保才想起来,所以自己吓自己,有点过激了。
  
  陛下其实非常简单,从不喜怒无常。
  
  张宏打了个哆嗦说道:“冯大伴,快快敷药去,我在这里帮你顶一阵,就半个时辰!说好了就半个时辰!”
  
  冯保敷了药,去了文渊阁一趟,询问了下陛下下章询问之事,没有结果后,无奈的回到了通和宫内。
  
  宫里没人敢提醒陛下,陛下最近脸色阴沉很吓人,弄得所有人走路都小声了一些,生怕触怒了陛下。
  
  王夭灼也是看在眼里,急在心里,她怕陛下内耗,也是变着法的讨皇帝开心。
  
  “陛下,王次辅领着内阁,上了道奏疏!哎呦。”冯保急匆匆的跑到了御书房,拿着一本奏疏,在过门的时候,被门槛绊了一下,一个丝滑的滚动,正好滚到了御案之前,将奏疏呈送到了御前。
  
  小黄门那套,冯保也会,而且更加丝滑。
  
  “起来。”朱翊钧差点被气笑了,都老祖宗了,还玩这种低劣的招数。
  
  冯保满脸笑容的说道:“陛下,王次辅不愧是经邦济国之干才啊,阁臣计穷,他想到了办法,解陛下心头之虑!”
  
  “哦?!”朱翊钧眼前一亮,打开了奏疏,看了许久,脸上露出了阳光灿烂的笑容,这一笑,通和宫的低气压都变得不再压抑。
  
  阁臣、廷臣都是能感受到皇帝的心情,皇帝心情不好,大臣们心情也不好,生怕说错话,那京堂百官的心情就更差了,这些个大臣们整天阴沉个脸,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开罪了大臣。
  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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