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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一十七章 凭谁问廉颇老矣(一)(四千字)

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凭谁问廉颇老矣(一)(四千字) (第1/2页)
  
  八月十日,沭河与沂水间天气阴云密布。
  
  正如魏胜所预料的那样,阴雨似乎要如期而至了。
  
  这也引发了农人的全面恐慌,须知,如果让即将成熟的庄稼淋一场雨,哪怕不会霉烂发芽,单单是被雨水打落到地上的谷物豆子,就是一笔足以让人肉疼的损失。
  
  何况,怎么可能不发霉呢?
  
  就魏胜的亲自观察来看,来参与秋收的青壮明显变多,也就是说不少被武装的庄户放弃了作战职责,参与进了抢收的工作。
  
  不能算是山穷水尽,但绝对算是被逼得急眼了。
  
  就在几个庄子的庄户都陷入焦急的时候,大队的民夫从忠义军驻地走了出来,拿着镰刀等农具,加入了抢收大队。
  
  忠义军中也有许多不理解魏胜做法的人,但忠义军虽然对外讲道理,对内也讲道理,但终究还是一支阶级分明的暴力武装。
  
  军中是有阶级法的,不能因为魏胜好说话就可以不把他的命令当一回事!
  
  所以军令即下,无论有什么心思,都等遵令而行。
  
  应该说效果还是有的。
  
  原本农人们还以为这些民夫是来抢粮食的,可随着民夫将一捆捆割好的谷物豆子装进庄户们的大车后,庄户农人纷纷对这些异乡人表示了感谢,虽然不便于直接攀谈,却也将解暑的浆水分出一碗,充饥的干粮分出一块。
  
  而各个管事庄主则是怀着气急败坏与欣喜感激的复杂心情,沉默着看着这怪异的一幕。
  
  ‘金人’与‘宋人’,‘保卫者’与‘侵略者’,‘随波逐流者’与‘锐意进取者’,两拨本应该水火不相容的人竟然在天威时节的压迫下,众志成城,共克时艰了。
  
  似乎感天动地了一般,这一日到底只是天气阴沉,一滴雨也没有落下。
  
  在第二日,也就是八月十一日这一天清晨,抢收已经进行到大半的时候,终于有人坐不住了。
  
  “这些宋狗究竟在作甚?”
  
  何家庄与忠义军营寨中心线以北数里处,有一处小山坡,上面有七八骑驻足,望向山坡之下的一片农田。
  
  彼处正式一番热火朝天的秋收景象。
  
  居中之人正是辽地汉人张丑,刚刚焦躁出言的也正是他。
  
  “大哥问的这是什么话?”张丑左手边挎着一杆极其长的长槊之人接口回答:“他们不正是在帮咱们收庄稼吗?还有,大哥莫叫他们宋狗了,人家如此仁至义尽,难道还换不回来一个南人、汉人或者宋人的称呼吗?”
  
  张丑还没有讲话,他右手边之人直接发怒:“马金陀,你真的是好胆,谁让你跟大哥这么说话?”
  
  唤作马金陀的虬髯大汉闻言好奇转头:“张二,大哥之所以用俺,不就是为了让俺时时刻刻能用言语作提醒吗?若大哥只想听些奉承话,只带着你不就成了吗?”
  
  “好了,莫要吵吵了。”张丑烦躁摇头,止住了自家二弟:“张百草,你这厮莫要平白生事。”
  
  张百草张二郎当即闭口不言。
  
  马金陀也只是冷笑不语,他并不是张家庄的庄户,也不是张丑的族兄弟,而是张家庄以北的另一个小庄子的庄主。他也不是辽东汉人,还是山东本地人。
  
  当然在这个狗日的金国,马金陀想要生存下去,自然要有所依附,而他所依附的对象就是张丑。
  
  封建时代就是这样,普通庄户依附于马金陀,马金陀依附于张丑,张丑依附于何伯求,何伯求依附于仆散达摩。层层依附,层层控制,属于典型的人身依附关系。
  
  这也就必然形成了团伙之中有团伙,山头之中有山头的局面。
  
  虽然到不了西方那种‘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’的程度,然而不可避免的是底层依附者与最高层的利益常常发生错位,这也就导致了内耗的产生。
  
  作为封建阶级的中层,张丑的依附者想要这样,张丑的依附对象想要那样,而张丑则是被上下同时使力的对象,使得他做什么都错,什么不做也是错,被拉扯的烦躁不堪。
  
  类似马金陀与张百草这样的争吵已经持续了好几天了,如果不出意料,在何伯求那里能出个结果前,这里还会继续争吵下去。
  
  果然,张百草只是噤声了片刻,复又出言:“大哥,这样不成,必须得出兵扫荡啊,否则仆散太守那里如何交待?”
  
  马金陀冷笑出声,手搭凉棚在地头上找了片刻,手指向前指了指。
  
  “张二,你看那俩给宋人递浆水,老脸都笑出花来的老头老妇,是不是你三舅公和三舅娘?”马金陀似笑非笑的说道:“俺知道你素来与他们不睦,这样如何,你下去把他俩宰了,俺就不多说一句废话,立马回庄子引兵与宋人拼了,如何?”
  
  张百草怒目以对,抓住刀柄攥得吱吱作响,却终究无话可说。
  
  马金陀却如同没看到张百草的表情,继续朗声出言:“其实你三舅公真的是好运道,不,应该说你们张家庄都是好运道,张大哥与官人们走得近,躲过了前两次征调民夫纤夫。
  
  如你三舅公,无非就是家中两个儿子一个孙子去当苦力。而俺那边就惨了,有的家中只剩下妇孺老弱,家中青壮全他娘的去沂水上拉纤去了。
  
  若不是宋人来帮忙,俺都不知道该咋办。”
  
  张丑斜眼看向马金陀:“阿陀,你这是怨俺处事不公了?”
  
  其余几名骑士也纷纷来看,目光不善。
  
  马金陀拱手:“大哥,俺自然不是这个意思。看看上下游的几个庄子就知道了,若不是大哥庇护,俺们连庄子都留不下,遑论那些青壮呢?只不过金国朝廷征调民夫的命令下来,总该有人去顶缸,大哥自然会从亲近疏远开始分别,俺们也怨不得旁人。”
  
  张丑不语,只是继续盯着马金陀。
  
  果然,马金陀的话没有说完,语气迅速变得激烈:“只不过大哥,人心都是肉长的,金国的皇帝,金国的朝廷,金国的知州如此对俺们,视俺们如粪土泥草。而宋人却是在双方互为敌人的时候,助俺们秋收。俺们又如何不会感激呢?
  
  要俺说,还不如投了宋人算了!让沂水上的苦力都回来,好好过日子!”
  
  张丑无语至极:“胡扯什么,金国能来多少兵马?宋人又有多少兵马至此?待到朝廷发兵,他们顶好的结果就是败走,他们可以回南朝,咱们呢?到时候都得死在这里!”
  
  马金陀干脆把话扯明白:“大哥既然不想投宋,那么咱们干脆反了吧!趁着有宋人为援军,趁着秋收已成的空档,趁着仆散知州他们都不在,大哥带着咱们直接造反,如何?”
  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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