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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#楔子

  1 #楔子 (第2/2页)
  
  回过头,她见到庄蝶半蹲在男子身边,庄蝶再次摸了摸他额头,随即半坐下,翻阅医书。那医书上赫然有张男子全身筋脉图。
  
  她打一眼就收回视线。
  
  小姐自小就看这些,怪不得不怕给那男子换衣。
  
  庄蝶父亲是镇上有名的大夫,世代医家,小姐受熏陶,也很喜欢医书,可惜,她身为女子,不好抛头露面坐堂接诊,老爷不允许她给人问诊。
  
  今日救了这个男子,与其说是她家小姐庄蝶心善,倒不如说,她家小姐是想练手呢……
  
  明明是从清晨到正午。
  
  天却渐渐阴沉下来。
  
  庄蝶翻阅了好一阵医书,见那男子嘴唇微动,似有醒过来的痕迹,连忙把医书放在一侧,找出雪白面纱系在脑后:“醒了?”
  
  沈澜眼眸微张,打量了下四周,厨房甚小,一眼可打量完毕。
  
  目光落在身侧的女子身上。
  
  庄蝶以为他会问“你是谁?”“我在哪?”。
  
  谁知他第一句是:“为何救我?”
  
  “自然是因为我好心啊。”庄蝶回答。
  
  沈澜听见了她语调中的笑意。
  
  显然她是个极为年轻的女子,且不太顾及形象地蹲坐在他附近的稻草上,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,略微垫着下颌,蒙着面纱,衣着微粉,无甚钗饰。显眼的是面纱侧那一对吊着的薄蝴蝶耳坠。
  
  非金非银,像是铜的,显出并非出自富贵人家。
  
  又因为轻,而随着晃动,被窗口一些亮光照着,格外轻快肆意,飞舞着。
  
  沈澜多盯了几秒,又察觉此刻浑身干燥温热:“你给我换的衣物?”
  
  “不是。伙夫换的,此刻他下山了。”她语气笃定。
  
  “是么?”沈澜淡淡应着。如是伙夫,那为何换时,一直有缕长发梢在他腹面来回蹭动。
  
  他也不愿说破。
  
  “你受了刀伤,有些感染,目前也在发烧,倒也不甚严重,需得注意保暖,多饮水。”庄蝶说着,接过小桃递来的梨汤,“喝吧。”
  
  沈澜接过,尽力撑坐起来。
  
  “小心些,别迸裂伤口。”
  
  明明有勺,沈澜却直接一饮而尽。
  
  庄蝶接过空碗,又从小桃接过一碗浓黑的药递过去:“这是药,喝吧。”
  
  沈澜也不多话,接过,一饮而尽,递回。
  
  好爽快。
  
  要是每个病人喝药都这么爽快就好了。
  
  “现在感觉怎么样?喉头发干么?”
  
  “嗯。”
  
  “正常。伤口疼么?”
  
  “有点。“
  
  好有忍耐力,庄蝶想着。这些伤口这么深,又被雨水泡了这么久,绝对不只是“有些疼”,更何况他还是坐起身来喝的。
  
  “接下来三天是关键。只要你退烧就万事大吉了,伤口总能慢慢养好的。你要多吃东西多喝热水,有什么事就叫我们。”
  
  本来尼姑庵里也有厢房。
  
  只不过都是女用,况且临着尼姑住处,总有不妥。
  
  若是在厨房,一来是跟女眷隔开了,二来,人来人往的,也便于照顾。
  
  沈澜点点头,又躺了下来,闭目养神。
  
  之前说着“为什么要救我”,好似他想寻死,救他不应该似的,可这会儿又“言听计从”,好似为了尽快养好伤,什么都能配合,真是个怪人。
  
  接下来两日。沈澜虽身体发热发痛,却仍然能感觉到周围的脚步声,炒菜声,乃至尼姑见他睡着目光大胆在他脸上扫过的视线,不过最多的还是那位医女,她每隔一个时辰就会过来探探他的额头,给他把脉。
  
  每到中午或傍晚时分,她会把他摇醒,让他吃饭,再让他喝了一碗汤药。
  
  这碗汤药或是有昏睡功能,他喝完后便迷迷糊糊地沉入昏睡,只在半夜时身体浑身发烫。
  
  三日之后,他透出虚汗,再过了十几天,他伤口开始结痂,虽依然不能行走,却已开始恢复。
  
  沈澜在醒来后就打量过这尼姑庵。尼姑庵极为狭小,不过是一座山门,一座禅堂,一间耳房,约摸最多只能住下二三十人左右。一扇大门,一扇后门。
  
  房屋多是粗糙的木制栋梁,也并未粉刷油漆,更别说富贵的摆件。
  
  昨夜雨停了,有个尼姑正在清扫园中落叶。
  
  尼姑整体黄白相间道袍,头上浅蓝头巾,身上有不少补丁,颜色也洗得破旧。
  
  对面房门打开,覆白面纱医女朝这边来,她走得很快。
  
  沈澜躺回被窝里,那女子果然推开房门进来,见他靠坐着略微讶异:“这么早就醒了。”
  
  这段时间,她日日给他换药探体温,也算相处得很熟悉了。说着挪过一下凳,坐在附近,开始替他把脉。
  
  沈澜扭头看她,虽然她覆盖面纱,可面纱遮盖不住脸型,是张标准的瓜子脸。露出的眉毛眼睛都显露出秀丽的模样,显然长相不会太差。
  
  身段窈窕,今日换了身暗黄的衣服,质地偏粗,不似大户人家女子都穿轻柔绸缎薄纱,但也因此她刚一路走过来时,动作轻快,倒像是很开心的样子。
  
  她用手背探探他额头:“想来你平日里必定是身强体壮了。这些刀伤居然能好得这么快,我要是伤风感冒,都得躺三四天呢。这样我就放心了。”她感受到背后一股冷风,原来是窗户打得很开,起身走过去合上一些,“还是别着凉,最怕的就是这时又染上新病,反而大意不得。尤其要注意不能咳嗽。一咳嗽伤口也容易裂开。”
  
  风吹起一侧她的面纱清扬。
  
  庄蝶关了窗回来,给他换药:“过两日我就要回家了。不过你也好得差不多了。再过段时间就可以下山。日后你要是想报恩的话,以后给这座尼姑庵捐些香火钱就好了。”
  
  报恩?她居然还有这么美好的念头。况且,沈澜可不认为是尼姑庵救了他,客栈小二背他上来时,他听到那小尼姑叫喊着“我们不收,你把他送回去”。
  
  沈澜注视面前的女子。
  
  “你是什么人都救吗?”他不由得好奇。
  
  “不是。你是我救的第一个人。”
  
  “是么?”沈澜莫名笑了起来,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沈澜也一早知道她不是尼姑庵里的人,打扮不同。
  
  “不告诉你。”
  
  “庄小姐?”
  
  “不是我的真名。”庄蝶摇头撒谎。
  
  沈澜坐着捂住腹部,身体半盖着被褥,身后靠着干稻草和木材堆,一直兴趣寥寥的样子。
  
  “既然已经活下来了,不如好好珍惜生命吧。”
  
  听到这句话,沈澜看她:“也许有一天,你会后悔救我的。”
  
  庄蝶抬头:“为什么?”
  
  “因为我本来想死。可是居然上天还有你,让我活下来了。所以我就想,既然都死过一回了,这为何不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。这些事未必是什么好事。”
  
  庄蝶听他这句话,抬头看他。年轻男子的下颌恰好被阳光打着,他确实皮肤白皙,之前庄蝶以为他是护卫或者武行的镖师,这会儿却不觉得了,皮肤够白,便又显得眉目极为乌黑,极为分明的凌厉。
  
  他身上似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,很蓬勃威逼,跟她见过的人都不一样。
  
  庄蝶没有回答,不知道他日后要做什么,但人已经救了,所以她低头继续给他换药。
  
  沈澜直视她。
  
  猝不及防,他的手在她耳侧系带一拉,解下她的面纱。
  
  面纱垂落,恰好今天放晴,有些许阳光照射进来,落在她白净的脸上,让她整个人都像是被染上了一层极为温柔璀璨的金光,耳垂下方的蝴蝶轻颤得像是在花池中轻舞。
  
  停顿片刻,沈澜眯了眯眼,刻意说:“不过如此。”
  
  “本来就不过如此。”庄蝶心知自己不是震天撼地的绝世大美女,将面纱一侧重新系上,倒也不恼不怒不羞。
  
  沈澜盯她,挑眉:“见都见了,为何重新系上?”
  
  “总得要男女之防。”
  
  沈澜这会儿肋骨断了,胸口还有些闷痛,否则他都要哈哈大笑了,令他都突然感觉有些生机勃勃,连着几日她都给清洗伤口换布,这会儿却说男女之防,可这个想笑的笑意还是令他有着难得的舒畅感,打趣:“这不是掩耳盗铃么?”
  
  “不系上我爹要骂的,总之我算是恪守了女儿家的规矩。”庄蝶好似不容许他质疑她作为姑娘家的规矩似的。
  
  蒙着面纱,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,可沈澜总觉得她有股明媚的神态,也许因为她照顾他总有股温柔仔细的动作和神情,又仿佛她说话总是不疾不徐的又令人愉快,浅浅的眸子也被阳光照得极为清透,像在发着光,如同春天。
  
  忽地,沈澜抬起她纤细的手腕,重重咬了一口,眸底深黑:“既然你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,那给你做个标记。”
  
  庄蝶怔了怔,也没说话,缩回手换完绷带便离开了。
  
  沈澜坐在柴房中,摸起了她掉下来的蝴蝶耳饰,刚刚被他扯开面纱时不小心点下来的。
  
  铜片,质地轻薄,还像是掺杂了不少杂物,雕刻手艺亦粗糙,一看就像是路边的商贩所卖之物。
  
  沈澜轻笑,用力按了按这枚蝴蝶铜片,将它收入掌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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